文：会说悄悄话的鱼
图：来自网络
这里我说的表哥，是我大舅家的三儿子。他比我大一岁，儿时去外婆家的时候，我大多是和他一起玩。
六岁之前，已经找不到回忆的落脚点，记得我每次去外婆家，表哥就来找我，见到我就抱腰搂肩的，亲热的不得了。但他走路却是一瘸一拐的，外婆对我说，你三哥是两岁发热时，被村医打针时，打到了坐骨神经上，后来走路就变成这样了。
表哥很懂事，很调皮，人也很勤快，几个舅家，无论谁家地里锄草打药、出粪拉肥、挑水烧柴，他都是一马当先抢着干。舅妈看到表哥这样说，这个孩子心眼好，实诚。
表哥和我一天天长大，他的左腿和右腿的比例越来越不协调，他跛脚更明显了，但并不太影响他上学干活。
表哥在学校里，经常被同学们模仿嬉笑，被伤了自尊的他，初二上了半学期，就说啥也不去了。
回家后的表哥，除了帮舅舅和舅妈干些地里的活之外，还帮舅妈在家里做饭，他蒸的馒头和菜包，在村里可以说是首屈一指。尤其是赶上春节期间，请他帮忙的村里人，都得排队。
表哥在十八岁那年，跟着村里的一个大厨做学徒，主要是在红白事上，烧饭做菜，几年下来，聪明勤劳的表哥，小小年纪，就在乡里小有名气。
转眼，表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，他虽然人品和手艺没的说，但由于腿部残疾，来说媒的人，是来了一批又一批，但女孩子一看到表哥走路时的形象，就纷纷退避三舍，这下可把舅舅和舅妈愁坏了。
表哥不憨不傻，他为自己的婚事也是着急的不行。在表哥24岁那年，我去舅舅家，发现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将近一半，我们再在一起聊天时，我常常听到他言不由衷的叹息，表哥说，他有时整夜都睡不好。
舅妈看到儿子这样，心疼的不得了，于是带着上好的香烟，到乡里所有媒婆那里“摆访”，并承诺，谁给儿子介绍成功了，就降临元，同时我们亲戚圈里，也是各尽所能为表哥物色。但一见面，最终都以失败告终。
外婆说，从前到后，给表哥介绍的对象，加起来超过40人。后来，大舅、舅妈和表哥又放低了条件，退而求其次，哪怕对方是离异或者守寡的，都可以考虑。尽管这样，表哥的婚事还是未能如愿。舅妈经不起这样的打击，每次见到亲戚时，一提到表哥的婚姻，就会忍不住流泪。
再坚强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，表哥在一次次相亲无果之后，心里也渐渐冷淡，对自己的婚姻彻底失去了信心。
有意栽花花不发，无心插柳柳成荫。正当大家对表哥的婚事不报任何希望的时候，没想到竟然来了个石破天惊的欣喜。
有一天，乡里的一位资深媒婆来到舅舅家，说是要给表哥说个媳妇，舅妈闻听，可乐坏了，但随着媒婆娓娓道来，舅妈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。
原来，媒婆所说的这位女人，乡里的人都听说过，此人曾有过两年的婚史，长相貌美如花，人也灵巧无比，还孝顺父母，但就是一个“二叶子”。
在我们老家，二叶子就是指阴阳人，不男不女。这个女人结婚后，不能生育，医院检查，男方知道是这样的原因后，就和她离了婚。
媒婆对舅妈说，虽然她不能生育，但人品好，再者，你儿子这样的年纪，还有残疾，还想找啥样的呀？错过这个村，可就没这个店了。
媒婆见舅妈沮丧的样子，生气的拔腿要走，却被反应过来的舅妈一把拉住。
舅妈心想，媒婆说的也对，既然儿子找个正常的女人比登天还难，那就干脆娶这个吧，虽说是石女，毕竟还是女的，起码为儿子找到一个伴儿，可以陪着儿子说说话，跟前能有一个为他洗衣做饭的女人。
舅妈考虑再三，最后咬咬牙来，答应了这门亲事。表哥也是个孝顺的主儿，听母亲为他定下这门亲事之后，也没说别的，毕竟他也清楚自己的条件。
当听说表哥找的媳妇竟是石女时，我曾一度非常忧伤难过。因为在我的眼里，表哥始终是优秀的，虽然他有腿部有点问题，但生活基本没啥影响，如今却找了一个被大家当成笑料的女人，我心里有些想不通。
但很多事情都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，表哥做梦也没想到，自己娶了一个石女，却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，有人说，表哥真是捡了个大便宜。
正当村里的大娘大婶交头接耳议论的时候，忽然传来石女表嫂怀孕的消息。这犹如当年美国在日本的广岛丢了一颗原子弹一样，迅速让周围各村的人，都感受到了这份强大的冲击波。于是，在最初的那段日子，几乎每一天都有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围观。
表嫂花容月貌，表哥一瘸一拐，他们两个人拉着手行走的画面，成了村里最独特的风景。正像媒婆所说的那样，表嫂人特聪明，而且善待家人，如今又有身孕在身，舅妈和舅舅做梦都会被笑醒。
在当年的年底，表嫂生下了一个八斤重的儿子，接着又是乡邻们新一轮的围观。在表嫂坐月子的时候，舅妈忙前忙后，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。
其实，表哥和表嫂婚后第七天，医院做了一个检查，原来过去所说的石女，是给人的一种假象，后来花了五六百元，做了一个小手术，表嫂就恢复成了正常女儿身。
如今，表哥表嫂的岁数都有五十好几，但表嫂依然是那么楚楚动人，她对舅妈和表哥当年接受她一直心存感恩，结婚二十多年了，他们夫妻之间一直没有吵过嘴打过架，表嫂对舅舅舅妈也非常尊重。
对表哥和表嫂而言，在乡村，他们两人都曾遭受过别人的白眼，他们的结合，在那时大家的眼里，完全是一棵藤上结出的两个苦瓜，却让乡亲们未曾想到的是，最后竟然变成了两个既甜又大的蜜瓜。
如今，再看到表哥，他不再有丝毫的自惭形秽，他一瘸一拐的，脸上满是自信和从容。